上週二,在秦城監獄,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(簡稱中信保)原總經理唐若昕獲刑14年。法院認定,唐若昕構成受賄、濫用職權兩項罪名。其中,受賄金額為355萬元;濫用職權一事,則是指唐擅自決定向閩發證券投資3億元人民幣進行委託理財,導致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。
盤點其簡歷,唐若昕前55年的經歷精彩紛呈:唐弢之子、上世紀80年代的啟蒙叢書《走向未來》副主編、37歲的邯鄲市市長、中國出口信用保險業務的奠基人。庭審落槌前,回顧人生的巨大落差,55歲的唐若昕深有悔意。他稱,自己法律意識淡薄,未能認識到這是犯罪行為,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,希望其他人能吸取這一教訓。
2月初,北京城北的秦城監獄內,面對上門宣判的北京市二中院法官,唐若昕簽收了自己的一審判決書。
判決顯示,唐若昕構成受賄、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兩宗罪名。其中,受賄罪是指,1997年至2005年間,利用自己擔任中保財險有限公司副總經理、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便利,唐若昕單獨或夥同手下魏建、妻子劉志宏,先後收受6筆財物賄賂,共計折合人民幣355萬餘元。
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罪則是指,2003年5月,唐若昕在擔任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總經理期間,違反國家規定,擅自決定向閩發證券投資3億元人民幣用於委託理財,導致部分資金無法收回。
唐若昕表示認罪服判。宣判後,他被送回位於秦城監獄的羈押室內。按慣例,秦城監獄是關押部級以上官員的看守場所。雖然唐若昕的職位此前少為普通公眾所知,且很難有人「說清楚其行政級別」,但落馬之後的唐若昕,在羈押場所上,還是獲得了應有的「重要待遇」。
進入秦城監獄之前的唐若昕,是許多人仰慕的「財神爺」。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成立於2001年12月,註冊資本金40億元。組建該公司的初衷在於,在加入世貿組織參與全球競爭的背景下,通過政策性出口信用保險手段,「扶持」中國外貿企業的國際業務拓展。
與公眾印象中普通保險公司「上門求人看人臉色」的職場地位不同,出口信用保險是一種特殊的保險機制。在國際化背景下,這是唯一被WTO允許的出口支持和保障手段。考慮到外貿在中國經濟中的比重,包括國家歷任金融領導人、普通外貿企業的老總在內,均對中信保寄予厚望。仰賴這一特殊地位,很長一段時間內,中信保的員工基本上是「等人上門求」的。擔任中信保一把手達8年之久的唐若昕,自然是公關重點。
唐若昕所涉罪行中,大多也因此而來。受賄罪涉及的6宗指控中,除了在辦公樓招租、裝修方面收受相關公司2筆好處費外,唐若昕收受的其餘4筆賄賂,均為有求於其的業務公司所送。其中一起是,唐若昕妻兄打算購買一套房屋。唐通過下屬魏建與北方工業公司聯繫。對方稱,現在房屋很熱銷,自己只是參股開發,無權打折。魏建說:「一般企業,唐總基本不會開口。開口了,怎麼也不能捲了唐總面子。」最終,對方以房屋打九五折的名義,送上了29萬元現金。
濫用職權涉及的指控則顯示,唐若昕簡單的一個批示就價值900萬元。唐若昕身體不好,經某部委領導介紹,找到慈某調理後,效果不錯。恰好閩發證券的老總張曉偉也在慈某處理療。獲悉唐若昕單位打算拿出3億元進行委託理財後,張曉偉和慈某找到唐若昕,要求接下此單。不久,唐若昕拍板決定閩發證券為理財單位,並將業內通行的8%-12%的資金使用費下降為6%。此後,慈某從中提取了3%共計900萬元的中介費。
動用3億元還一個人情,這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事,但在唐若昕看來,其實平常。年報顯示,截止到2005年,中信保業務規模已由2002年的 27.5億美元迅速增長到2005年的212億美元,年均增長98%。其各項業務收入,已由2002年底的8.74億元增長到2005年的27.1億元。
唐若昕出生於1955年,是著名作家唐弢的小兒子。唐弢是魯迅研究學科的奠基人之一,在魯迅研究史上享有很高聲譽,主編過《中國現代文學史》、《中國現代文學史簡編》等現代文學領域的重要著作。
庭審中,唐弢的名字也被提起。唐若昕表示,自己家境不錯,年薪過百萬,手中掌管的資金上百億,根本看不上這些小錢。若是想賺錢,有很多種辦法,根本不用收受這些小錢。
錢列陽、許昔龍等律師提交了一份現代文學館的證明稱,2000年,在唐若昕推動下,唐弢子女共同將唐弢收藏的4萬餘冊圖書全部捐給了現代文學館等公益機構。許昔龍稱:「所捐藏書不僅有著巨大的史料價值,還有著很大的金錢價值。巴金曾說,有了唐弢的藏書,就有了中國現代文學館館藏資料的一半。可以看出,唐若昕本質上並非貪財之人。」
唐若昕的一位早年好友回憶,1973年,唐若昕還在景山中學讀中學時,「大家都知道,他是唐弢的兒子」。1974年,唐若昕到平谷大華山公社蘇子峪公社插隊。不足1年後,19歲的唐若昕擔任了村黨支部副書記;1977年初,22歲的唐若昕獲任大華山公社黨委副書記。1979年初,他調至共青團中央研究室工作。由此,唐若昕開始了自己跌宕的仕途生涯。
上世紀80年代,作為《走向未來》叢書的副主編,唐若昕聲名鵲起。
1982年,唐若昕調至中國社科院青少年研究所工作。在唐若昕的穿針引線下,《走向未來》編委會挂靠在了唐若昕單位的名下。
唐若昕當年的一位同事回憶:「編委會成立時,辦事麻利、消息靈通的唐若昕成了大家公選的副主編。」
自1984年初版到1988年結束,《走向未來》叢書先後出了70多本。其中大多數都膾炙人口,成為市場上長銷不衰的熱門思想類圖書。
改革開放30年之際,一些回顧文章多次提到這套叢書,並給予美譽:「這套叢書打開了中國少年們的精神世界,他們開始從朦昧的少年,變成了能用自己的觀點、方法思考問題並尋找答案的年輕人。」
這套叢書幾乎彙集了當時中國學術界年輕的血脈。從一個小小編輯部出發,他們走出了各自的人生和命運。翻開《走向未來》的版權頁,編委的名字今日依然如雷貫耳:王岐山,已為國務院副總理;前輩學人中,還有錢三強、鐘沛璋、包遵信、嚴濟慈、杜潤生、張黎群、陳一咨、陳翰伯等學界達人。
1984年,唐若昕被外放改革開放的前沿——深圳蛇口市工業區,任正處級別的研究室主任。1986年,唐若昕升任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辦公室副主任,解決了「副廳級別」的問題。
1989年,34歲的唐若昕外放秦皇島市,任該市副市長。
1992年,唐若昕轉任正廳級別的邯鄲市市長,開始主政一方。唐憑藉其北京資源,著力推動邯鄲機場建設,稱「砸鍋賣鐵也得建機場」。與今日高調開展基礎設施的主政思路不同,當時這一意識過於超前。1994年底,唐若昕調任河北計委副主任後,邯鄲機場計畫擱置。遲至2006年年底,邯鄲機場才正式竣工。
1995年年底,唐若昕獲任中國人民保險(集團)公司旗下的中保財險公司副總經理,轉入經濟領域。2001年,深耕保險行業6年多後,唐若昕終於獲得籌建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這一人生中最大的機會。
執掌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不久,唐若昕做了一件令業界矚目的事:高調聘請國際知名管理顧問公司麥肯錫為中信保做戰略設計。麥肯錫協助唐若昕建立起全新的業務流程,將原來業務流程中的28個環節縮短為8個環節,建立了風險控制機制。唐若昕還建立了矩陣化管理結構,整個公司只分兩級:人、財、物權都在總公司,底下的十幾個機構均為銷售機構。
2005年,唐若昕獲評「2005中國保險業年度人物」。頒獎詞是:「更多的新興公司開始瓜分中國保險市場這一塊大蛋糕,他領導的中國信保就是這樣一家快速前行的新興公司。」
唐若昕提出,依托中國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外貿潛力,中信保進入世界前5名是有把握的,進入前3名也是有希望的。
言猶在耳,唐已落馬。
唐若昕收受的賄賂中大約一半以上金額為高爾夫會員卡、名表等物品。
2000年後,唐若昕夫婦身體不好,醫生建議其多運動。隨後,他和妻子劉志宏喜歡上了打高爾夫球。為此,手下魏建以其夫婦名義向有求於中信保的業務單位索要了2張鴻華CBD高爾夫會員卡。此後,聽說天竺高爾夫球場離機場近,打球時可直接辦理登機手續後,唐若昕再次要求魏建為自己辦一張「方便一些 」的高爾夫會員卡。
相關部門查辦唐若昕一案時,正是從這些高爾夫會員卡打開缺口,成功鎖定唐若昕的相關犯罪證據。案發後,這三張會員卡被定價130餘萬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