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代的大陸近代史學者,大多喜歡引用張學良首次赴美之言:「我對我所做過的事負責,我從不後悔!」大陸學者由此認為,張學良顯然作了一件自己所肯定的事,終使國民政府停止剿共,全國一致對外抗日。這正附合大陸角度的民族英雄定位。
西安事變對中國共產黨的重要性,由毛澤東日後說了這麼一句話可以見得:「西安事變把我們從牢獄裡解放了出來。」周恩來在1956年北京紀念西安事變20週年座談會上,則以「千古功臣」來推崇張學良。然而,對臺灣朝野來說,評價顯然不同。胡適的見解頗有代表性,他曾說:沒有西安事變,共產黨早就被消滅了;西安事變之後,國民黨才有第二次容共的政策,乃至於以後中共在抗戰時期坐大到後來的佔領大陸。
兩岸之間對西安事變的見解及定位如此分歧,張學良自己呢?他如何看待西安事變?
從1937年起,張學良即被管束,八年抗戰期間則遷居十次,外人難以接近。抗戰勝利後,他於1946年11月被送到臺灣繼續管束;三年後大陸變色。
1954年,張學良見過蔣中正總統後,寫了《西安事變反醒錄》。這篇文章基本顯示張學良認為自己對共產黨認識不清,為求達成抗日心願,以致「立志報國,反而誤國, 想救民,反而害民」。這裡面表現的是對自己所作所為後悔莫及,並且對共產黨痛加指責。蔣中正次子蔣緯國將軍生前回憶了與張學良幾次喝酒的情形:「他酒醉了之後就抱著我痛哭說,老弟啊,我這老哥哥做錯了事啦!」那應是張學良真性情的表白。
基督教對張學良的影響很大。以後,他許多外顯的情緒都是以《聖經》做為表白。如果有人提到西安事變功過問題,張學良會引述保羅在《提摩太前書》的話「在罪人中我是個罪魁」來回應。這個經節,在1990年6月1日各界公開為他做90大壽時,他又引述一次,而且加強語氣:「我是一個罪人,是罪人中的罪魁。」
此刻,兩蔣均已謝世。次年,他終於離開長居將近半世紀的臺灣赴美訪問,他的自由已經無人懷疑。不過,他一直未對長期的幽居有何怨言。至於蔣中正,他則始終尊崇。紐約時報於他抵達美國後,刊出一篇由該報駐北京特派員紀思道在臺北對他所做得專訪,專訪中張學良解釋他決定送蔣中正離開西安並接受懲罰時說:「那是叛亂,我不得不負起責任。」
(限於篇幅,本刊略刪節)原載 世界日報 99年5月 【博訊2001年10月15日消息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