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毛談到,她童年和少女時代的慘痛經歷,曾經讓這部英文自傳的合著者、美國資深作家拉里-恩格爾曼覺得不可思議,比如一毛在童年和少年時曾兩次遭人強暴,恩格爾曼就認為第一次被強暴就已夠慘了,再把第二次被父親的同事強暴一事寫出來反而令人生疑,所以沒有寫進去。一毛說:
「他說讀者,特別是美國讀者不可能相信,為什麼倒霉事都讓你碰上了。我說我還算幸運,很多人都死掉了,我們家的全都活過來了,當年被迫自殺、離婚、上吊什麼的都太多太多了,我只是成千上萬當中的一個,他說人家很難相信所有的這些都怎麼會讓你一個人碰上?」
為了真實地記錄歷史,一毛還是將她8歲時,被一個解放軍以象徵榮譽的毛澤東像章、引誘進樹林強暴的事情寫進了這部自傳中。
一毛和拉里-恩格爾曼合作寫書時,曾經先把自己的經歷講給他聽,自己一邊回憶一邊哭,但恩格爾曼就曾說她,「你為什麼哭?你要感動的是我,不是你自己!」一毛說:
「他說我是你的聽眾,你應該感動我,不是你,我說自己都感動不了怎麼感動別人,自己沒情,怎麼然人有情?但他聽完就發呆了,他說沒有想到,不可能。」
一毛的這部回憶錄,是一個小女孩用自己的眼睛看動亂的中國的一部無聲的電影,她盡量用平和的口吻,講一個真實的故事。在訪談中,我請一毛為聽眾選讀書中的片斷,其中之一是文革中,紅衛兵到一毛家抄家的一段:
「紅衛兵沒收了所有他們認為是四舊的反革命的東西,臨走時,他們命令爸爸把走廊裡的幾箱書搬下去。等他們下了樓。我抖著發麻的雙腿往廁所跑,關上小門,我把貼在背後的書小心地接下來,汗水浸濕了書的封皮。外面傳來陣陣歡呼聲,我從廁所窗口往下看,紅衛兵圍著一堆大火站在人群中央,我認出在火堆邊的爸爸,他的背似乎變駝了,正把書一本一本扔進烈焰中,我把那本《約翰克里斯托富》緊緊抱在胸前。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。燒完書,紅衛兵放爸爸回家,他座在書桌前,臉埋在手中,我慢慢走近,聽見了他的嗚咽‘我的書,我的書,都燒了,都完了。’我輕扯他的衣襟,把《約翰克里斯托富》遞給他說‘爸爸,對不起,我把書的封皮汗濕了。’」
這種對文化的毀滅,對人性的摧殘,在文革中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。一毛說,在毛澤東發動的這場所謂「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」中,一毛的父親作為老右派,自然難逃厄運,然而小孩子也受到禍及,一毛成了小狗崽子、小右派、小特務,受到所謂「造反派」子女的欺負,一毛選讀了她書中的這一段:
「隨著文革的展開,大人們的暴力行動日益加緊,紅小兵對狗崽子的折磨也從校園裡擴展到校園外。每天我們都能遇到紅衛兵押著一對戴著高帽的牛鬼蛇神遊街示眾,紅衛兵像對畜生似的打罵他們,逼他們喊口號、背語錄、認罪。大人、孩子站在旁邊起鬨,我總是加快腳步走過,生怕在牛鬼蛇神的行列裡看到爸爸。放學的路上紅小兵對我喊‘打倒小右派!打倒小特務!’毛澤東把知識份子統稱為‘臭老九’,紅小兵就把我叫做‘臭小九’,我假裝沒聽見,繼續走我的路。」
一毛的無畏,使這些欺負她的孩子們更想制服她。一天下午,7、8個和一毛同班的紅小兵隨她離開學校:
「一個男孩子衝上來在我的背後就是一拳,‘123,456,狗崽子,欠挨揍。一個女同學,跳橡皮筋似的圍著我邊唱邊跳。又一個男同學狠狠地給了我後腦杓一個巴掌,‘看你還敢到我們班來’,另一個女同學抓過我的書包,我愣了一下,揀起她扔的空書包,把地上的東西迅速裝回包裡,一張紙沿路面隨風飄去,我追上它,馬上就要將它抓住,它又調皮地往前飛,我又跌跌撞撞地追,‘傻瓜!’他們喊著,笑彎了腰。‘蠢豬!’一個同學踩住那張紙,抓住我的頭髮往下猛的一推,我臉朝下摔倒在水泥地上,我掙紮著站起來想逃。紅小兵全都雙手叉腰,怒目圓睜,把我團團圍住,‘不要臉,臭小九,敵人不投降,就叫她滅亡。’」
正像《上海生與死》的作者鄭念女士對一毛這部回憶錄的評價所說,「這是一個文化大革命期間成長的勇敢的少女感人肺腑的回憶錄。它充分反映出毛澤東假借進步的名義所犯下的種種殘暴無比的罪行。」
来源:RF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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