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6年1月8日,周恩來總理逝世。「四人幫」對周總理逝世後的悼念活動壓制得很厲害,要求不准設靈堂,不准戴黑紗,不准送花圈,激起人民群眾的強烈反抗。
從3月30日至4月3日,到天安門廣場的人次超過了一百萬。群情激憤,但秩序井然。4月4日,天安門廣場人群中發生爭執毆鬥,公安局也有很多同志受傷,衝擊得很厲害。事態嚴重起來。
當晚,中央政治局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開會。葉帥、先念同志好像沒有參加,毛遠新列席了。華國鋒同志主持會議。作為北京市的負責人,我匯報了情況。我說:送到紀念碑前的花圈有2073個,共有1400多個單位。還有一些花圈是不寫單位或冒充其他單位名義送的。看熱鬧的人很多,也有壞人帶著一幫打架的人也來送花圈。我錯誤地說,送花圈較多的單位也是問題比較多的單位。當時,政治局的同志並沒有人說這是一個反革命事件。
會議還沒有散,《人民日報》的負責人魯鍈給姚文元送來一張紙條,說在紀念碑西南側有人發表演講罵江青。江青暴跳如雷,用手指著我質問:「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情況?為什麼允許反革命講演?這個反革命分子要馬上抓起來,這樣的人不抓有右傾。」
我當時只好站起來檢討了幾句。然後,我就出去打電話給分管政法工作的吳忠,吳忠說的確有人演講罵江青,現在圍聽的群眾很多,不好處理。我向政治局匯報了吳忠的意見,但沒有獲得同意,而是要求立即抓人。不久吳忠來電說,那個演講的人已抓起來了。
會議繼續,12點過後,江青說:「清明節已經過去,清明節的悼念活動應該結束,你們完全有理由向群眾解釋清楚。現在就動手,天亮前必須把花圈全部送八寶山。」
4月5日凌晨,大部分花圈被運走了,只有一小部分放至中山公園。這就激怒了廣大群眾。十餘萬人聚集在天安門廣場,高喊「還我花圈、還我戰友」的口號。憤怒的群眾衝擊了人民大會堂。接著發生燒汽車、砸自行車、追打外國攝影記者、燒指揮部小樓等情況。我當時要求立即調救火車前往滅火。這個小樓是衛戍區的房子,裡邊存有槍支彈藥,很容易出危險。
4月5日下午,政治局在人民大會堂開會,鄧小平同志也參加了。以後我才知道是「四人幫」特地安排的。大家目睹了廣場發生的事情。張春橋竟劈頭蓋臉地大罵鄧小平同志,說:你看看,你就是納吉。鄧小平同志一言不發。開會中,毛遠新拿著毛主席的幾個批示的條子傳達。我記得毛主席說,天安門事件的性質變了。王洪文聽了毛主席的指示後提出,要調十萬民兵。
我說,現在工人已經下班回家了,調不來這麼多。當時北京市負責民兵工作的書記倪志福說:最多也就是兩三萬人吧!我又說:廣場上的人比能調動的民兵多得多,搞不好廣場情況會更加混亂。 張春橋說:用廣播的辦法動員群眾離開現場,可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。江青用手指著我說:你是北京市革委會主任,你怕什麼群眾?應由你出面講話,動員群眾離開,把你的講話錄音,放錄音帶。
根據政治局的意見,我寫成了《吳德同志在天安門廣場廣播講話》。政治局會議決定:5日下午6時廣播,8時出動民兵。
我和倪志福同志離開會場到衛戍區,同吳忠同志商量了出動民兵的事。我們三個人都很怕發生流血事件,吳忠更明確提出了要採取拖的辦法。我們三個人當時商定:我和倪志福在衛戍區,吳忠去歷史博物館現場指揮,由他把握出動民兵的時機。晚上8點鐘,華國鋒、陳錫聯不停地打電話催問我為什麼還不出動民兵。他們當時都在人民大會堂觀察形勢。
我與吳忠在電話中商量怎麼辦,吳忠還是堅持說:廣場上有幾萬人,現在不能出動。我們商量好幾條不能馬上出動民兵的理由。 晚上10點半,華、陳又打電話催問,吳忠命令把天安門廣場的燈突然全部打開,並再次廣播我的錄音講話。催群眾迅速離開廣場。
晚11點,廣場上的群眾大都散去,剩下的人大概在一千人左右。吳忠打電話給我說:「現在可以出動清場了。」清場時,先由衛戍區的徒手部隊把廣場包圍起來,然後是民兵出動清場。當時我們定了一個原則:凡是身上帶有凶器的、帶有易燃易爆物品的、帶有反動傳單的人,交給公安局審查,其餘的人天亮前放回去。最後實際被公安局拘留的有一百多人。經過審查後,又陸續大部分釋放。整個清場過程,免不了發生暴力,但是,我可以負責任地說,沒有死一個人。
4月6日,天安門廣場就戒嚴起來了。 粉碎「四人幫」後,一些報刊上說在天安門事件中天安門廣場「血流成河」等等。此後,中央曾派小組調查此事,調查了醫院、太平間、火葬場和參加清場的很多民兵。調查的結果是一樣的,都說是沒有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