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各國的軍事史上有過各種各樣的英雄。可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英雄最特別,大部分的英雄不是以殺敵取勝功勛卓著而成為英雄。相反,解放軍的英雄絕大多數毫無戰功,很多特級英雄死得窩窩囊囊,莫名其妙。解放軍的頭號模範戰士雷鋒是被木頭桿子撞死的,歐陽海是被火車壓死的,邱少雲是被火燒死的。王傑之死及死後發跡,更是令人尋味。
王傑原來是解放軍濟南軍區一個坦克師工兵班班長,60年代初期入伍,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戰士。但是王傑有一個致命的毛病,就是他的階級成份不太好,是老中農出身,因此入黨提幹都有問題。入伍以來,儘管他極力表現,寫了10多份入黨申請書,都因為成份的問題,一直在接受組織上沒完沒了的考驗。當時,王傑所在的工兵一連駐在江蘇邳縣,1965年四月底,附近的張樓鄉人民武裝部響應"全民皆兵"
的號召,要舉辦民兵地雷爆破訓練班,請部隊派工兵幫忙。仍在接受組織考驗的王傑被選派前往組織訓練。7月14日在地雷實爆演習時,王傑讓民兵圍著一圈,他自己在當中作示範。但是,雖然是地雷訓練,王傑沒有用地雷,而是違規用一個炸藥包示範。突然間,王傑擺弄著的拉火管冒出火花,點燃了導火索,在大家還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,王傑扑向炸藥包,"轟"的一聲,王傑被炸死,周圍的10多個民兵受重傷。
王傑所在的坦克師有不遵守規律的壞名聲,在王傑之前兩三個月內,已經有了三起人命事故。師政治部主任是一位叫劉德一的軍官,他親自率領調查組到張樓鄉調查王傑事故的原因。調查人員經過仔細分析,認為實爆訓練規程嚴格,王傑違反了操作規程,是又一起人為造成的惡性事故。坦克師總部把王傑的死正式定性為"一起由於違反操作規程而造成的責任死亡事故"。在王傑的追悼會上,營政委在悼詞中說:"王傑同志在幫助此次民兵訓練中,身為班長,一級技術能手由於失職,釀成了不該發生的惡性事故,給部隊建設和人民群眾造成了損失"。
可是,解放軍的邏輯很特別。在整理王傑遺物時,師政治部主任劉德一發現王傑生前寫了20多本日記,其中記述了在10多次入黨申請的考驗過程中王傑向黨表忠心的許多語句。比如,1963年4月25的那篇日記上,王傑說道:"他要把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獻給人類最壯麗的事業--共產主義"。1964年7月28日,王傑又寫道:"什麼是理想?革命到底就是理想;什麼是前途?革命事業就是前途。"在1965年5月1號的日記裡,王傑寫下了全中國人民後來要天天背誦的一句話:"我們要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,做一個大無畏的人"。調查組組長,師政治部主任劉德一在回總部的火車上,碰到濟南軍區青年部的部長。這位部長看了王傑的一些日記後,決定王傑是一個好典型,值得向全軍推廣,於是馬上向北京通報,對王傑的吹和捧由此開始。
1968年9月下旬的一天,《人民日報》、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轟然一下大量報導了王傑的日記。毛澤東還下達最高指示,"我贊成這樣的口號,叫做'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'"。那麼至於王傑這次事故的責任呢?當然有關部門又根據新的政治形勢作了新的結論,原來王傑並沒有犯規,只是拉火裝置過期失效,王傑用了毛澤東思想作指導,扑向炸藥包,捨身救人,是一個共產主義的好戰士。於是王傑這個氣球越吹越大,越來越不可收拾,中國人民從此又有了一個稀裡糊塗死去的特級英雄。
浴火鳳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