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前天,4月13日,住在同一座樓103號的鄰居兼過去的出版社同事,早不見面晚見面的張某,突然被送進了醫院,說是被確診為「非典」。次日,區疾病控制中心就趕來對103號進行消毒,並對張某的丈夫和孩子實施了隔離。樓裡住戶頓時人心惶惶,議論紛紛:看來這病並不像衛生部張部長和北京市孟市長說的那麼輕描淡寫,什麼「已經控制住了」,「北京是安全的」,「非典」已經侵入到身邊來了!
老夫妻決定馬上離開這座風險四伏的住宅樓南下避避風頭。上了火車,他們才鬆了一口氣。
當然,他們當時沒法預見:鄰居兼同事張某,隨後於4月20日死亡;他們更不知道,自己其實早已經被病魔盯上,雖然當機立斷馬上離開了這座樓,也沒有逃出「非典」的魔爪。
記者從上海有關部門提供的線索查訪到,這對老夫妻所住的樓,正是新聞社早就披露的那座樓:「新大都飯店後面,國家環保總局西面,二環路車公莊橋附近」的西城區朝陽庵甲11樓。
4月30日,上海市靜安寺街道的社區居民在唱上海中山醫院秦映雲教授創作的《「非典」預防歌》。新華社記者張耀智攝(數碼傳真照片)
劉京與李華夫婦來到春暖花開的江南,興致勃勃地到處參觀,尋訪故舊。於4月16日乘坐從上海南站至杭州的K823次列車(但後來他們記不清是哪節車廂),4月24日又乘坐從無錫至上海的T729次列車(1號車廂)……他們不斷得到北京單位和鄰居傳來的消息:103號的那位張某病故了,丈夫和孩子也發了燒,先後入住地壇醫院,這個家庭空了城,所屬的展覽路街道辦事處輾轉取得鑰匙,由西城區疾控中心與地段保健科對住房裡裡外外消毒;隨後另一位鄰居,203號的女孩王某,4月27日也因為發燒進了醫院。街道辦事處對其父母實施了在家隔離,不讓外出,生活必需品由王某母親單位負責供應,生活垃圾由街道辦事處定點定時清運;社區居委會每天對該樓公共部分消毒2到3次……劉京與李華慶幸地笑了:幸虧離開得早!但是到四月下旬,兩人笑不出來了:他們先後感到了身體不適。
這個時候,上海的確診非典病例只有兩例,但中央開了關於防治非典的政治局會議,摘去了張文康和孟學農的頂戴花翎,上海黨政領導已經知道人命關天,非同小可,決不能掉以輕心,正在動員全市上下嚴陣以待。
「五一」期間,感到自危的劉京與李華兩人來到上海某醫院就診,被列為疑似「非典」病人。這一驚人信息被火速上報到所在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,百倍警惕的區疾控中心接報後20分鐘立即派人趕到了現場,迅速開展流行病學調查。他們被及時轉送至定點收治醫院──上海市傳染病醫院。此後經過3次專家會診,相繼被診斷為輸入性「非典」。5月3日,東方網和中新社相繼報導這個讓上海人心驚肉跳的消息。上海的SARS病例數字,就因這對夫婦轉眼就翻了一番。
為了盡快查清夫婦倆的直接、間接接觸者,爭取在第一時間封堵一切可能的傳染源,流行病學調查人員夜以繼日地工作。他們兵分兩路,一路在現場作個案調查,另一路則隨時將查清的夫婦倆到過的地點、接觸過的人員通知有關區、縣疾控中心要求協查;還通報了這兩位患者曾到過的浙江、江蘇兩省不少地方,通知他們採取相關措施。上海立即發布了4月15日13次列車、4月16日K823次列車,以及4月24日T729次列車的警報,請乘坐上述日期、車次的旅客,前往所在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登記,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應指導其進行自我觀察;如有發熱、咳嗽等症狀,請盡快前往就近的醫院就診;目前尚無上述症狀的乘客,要加強自我保護意識,建議不要參加社會公眾活動,並盡量減少外出。
5月4日,東方網報導:上海市衛生部門等已經對劉京和李華的42名「密切接觸者」、63名「間接接觸者」全部作了追蹤調查,「密切接觸者」將接受為期14天的集中醫學觀察,「間接接觸者」將受到一般醫學觀察,病人在上海曾涉足的七個地點,都被嚴格消毒。
在北京,朝陽庵甲11樓已經十室九空。而203號住院女孩王某的父母,仍在家中隔離。北京的許多熱心人士也在注視這座樓。記者、中國民間環保組織「綠家園志願者」的創始人之一汪永晨和她的朋友,也一直在調查這座樓,於美國時間5月5日晚介紹了她的調查經過及聲明。
汪永晨說,5月3日,她打了很多電話:北京市防非典辦公室、西城區防非典辦公室……西城區防非典辦公室「接電話的同志說,為這事他們已接到很多記者的電話,而且王歧山代理市長辦公室也來電話過問了此事,因為有媒體的關注,他們很重視。現在展覽路街道防非典辦公室對此事已做了處理」。
汪永晨還說,通過電話,展覽路街道防非典辦公室的賈主任告訴我:一樓現在已經去世的那個人,住院後不知為什麼又回過一次家。後來家裡的其他兩人也開始發燒,因而引起鄰居的恐慌。而那是在四月初(實際應為四月中旬──記者),所以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。隨著病情的發展,家裡其他兩人也住進了醫院,並對其家進行了消毒。二樓那家的情況是,除女兒確診為非典住院了,父母沒事,挺好的。他們天天都在過問。也給此家消了毒。現在他們都在家中隔離。
汪永晨把電話撥到了這家。「這家女主人告訴我:女兒4月25日發燒,但並不咳嗽,所以每天到北大醫院點滴,27日高燒後透視發現肺部有陰影,才收住院。他們夫婦曾經低燒37度4,吃了藥後,現在已經好了。街道通知他們在家隔離,每天由單位給他們送吃的。在他們的要求下,家中也已消毒。因為鄰居們害怕,家裡的窗戶都關上了。地漏也自己堵上了,垃圾有人定期拿走。目前讓她不放心的是,天井還沒有消毒,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病毒從一樓傳到他家的渠道。我問是不是需要我向街道防非典辦公室的人說說。女主人說:那也好。」
關鍵是她對汪永晨說的這句話:「目前好像樓裡多數人都躲走了。」
汪永晨聲明:我「只是希望在這一非常時期朋友一起來關注這個樓,幫助住在這個樓裡的我的朋友及他的鄰居。這也是做為一名記者在國難當頭的時候,在儘自己應盡的職責,把事情的真像調查清楚,以利於問題的解決。現在,調查還在繼續。在調查還末結束前,我不會做出任何結論。也不希望有人在看到信後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我」。
這位以關注生態、環境問題而獲獎無數的新聞工作者和社會活動家,已經很好地盡到了職責,更多的人,北京、上海乃至新聞社的記者,正在更大的範圍投入調查。
記者從北京防治非典型肺炎聯合工作小組瞭解到,「目前北京各有關方面正嚴格執行《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》和北京市人民政府《關於非典型肺炎疫情重點區域採取隔離控制措施的通告》,以有效控制非典型肺炎的擴散,徹底切斷感染傳播途徑」。
但願如此。不過,這樣的表態,並不能完全消除記者的擔憂。例如:劉京和李華所住的西城區朝陽庵甲11樓已經出了四個確診為「非典」病人,另外還有人發燒,這難道不使人不祥地聯想起香港淘大花園E座大樓?「好像樓裡多數人都躲走了」,躲到哪裡去了?是否都查清了?是否會像劉京和李華夫婦倆一樣躲到外地,到頭來卻使上海或者別的什麼地方的「非典」擴散開來?
據中新社報導:5月5日上海又增加兩例「非典」病例──又是一對夫妻,又是來自「北方某『非典』發生地區」,他們於4月24日與兒子和女兒一起駕車南下,25日從江蘇進入上海,進入時測量體溫正常。但當天下午丈夫就頭痛發熱,28日到醫院被收治,診斷為疑似病人,轉入上海市傳染病醫院。其妻子於5月1日也出現發熱症狀,經會診,確診為「非典」患者。
上海市疾病控制中心的觀察名單上,又得列入與他們有過直接接觸的50人和間接接觸的118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