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姆斯在近日寫給青島日報社的信中說,20世紀30年代末日軍侵佔青島時,5歲的他隨父親回英國避難,在輪船即將啟航時,他和10歲的姐姐跑到水族館,從一隻源於中國東北的「龍」口中拔走了自己覬覦已久的那顆「龍牙」。這件事成了他以後生活中的一塊陰影,深深的內疚埋藏在心中60多年,他的姐姐去世前一再囑咐他:一定要把「龍牙」還回到它原來的地方。
今年晚些時候,詹姆斯將在65年後首返青島,將自己一直珍藏著的那顆「龍牙」歸還給水族館。同時,他還準備將一些青島老照片贈與青島市博物館。
水族館有關專家推測:「龍牙」可能是鯊魚牙
詹姆斯老人偷走的「龍牙」到底是什麼?昨日下午,記者來到青島水族館諮詢了有關專家,專家在查詢了有關歷史資料後推測,這顆「龍牙」很可能是當時陳列在水族館的鯊魚或鯨魚標本上的牙。
據水族館科宣部主任張玉琴介紹,他們為整理水族館的歷史資料,曾到青島、南京等地檔案館查閱了大量資料,但日本入侵青島前後這段時間的歷史資料非常欠缺。張玉琴認為:「龍牙肯定是不存在的,也不可能是鱷魚牙齒,當時水族館沒有淡水魚標本。」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看,1938年前後,青島水族館露天保存著兩條鯊魚、一條鯨魚標本,鯊魚當時一般被稱為「姥鮫」,「姥鮫」與「蛟龍」發音相近,因此這位英國老人手中的「龍牙」很可能是鯊魚牙齒。
據介紹,日本佔領青島後,水族館被改建成山東產業館,用來陳列交通模型、礦物標本、水產標本等,原來存放在水族館中的海產標本已經流散殆盡,「這顆牙齒也許沒有什麼科研價值,但它卻記錄著一段歷史、一份友誼,如果它真能回來,我們會設立專門的櫥窗保存、展覽,並寫下一段銘文。」(記者聶向鋒)
那顆「龍牙」有魔力嗎?
特約記者越洋訪詹姆斯
收到詹姆斯先生表達歸還青島「龍牙」心願的這封信後,昨日,能夠說一口流利英語的11歲的早報特約記者楊金自告奮勇,通過越洋電話採訪了這位70歲的老人。
楊金:詹姆斯先生,早上好!我是11歲的青島男孩楊金,同時也是《青島早報》特約記者。之所以由我來採訪你,是因為你在青島生活的時候也是孩子,所以我想,我們一定能談出許多有趣的事情來。
詹姆斯:是的,當然。
楊金:讀了你的來信,我非常想知道你為什麼對那顆「龍牙」那麼感興趣。你相信它會給你帶來魔力嗎?
詹姆斯:那時我才5歲,對一切神奇的東西都好奇,都想佔為己有。姐姐說它是龍牙,我深信不疑。
楊金:這顆「龍牙」後來給你帶來好運了嗎?
詹姆斯:沒有,那是偷來的,即使是寶貝,偷來的東西當然也不會靈驗。
楊金:那顆「龍牙」有多大?是什麼樣子?
詹姆斯:像一顆老虎牙,非常尖利,棕黃色,上面還有斑點。
楊金:請講講你童年時在青島的生活,那時的青島什麼樣子?
詹姆斯:早上我和姐姐常到海岸上騎小自行車,我們還喜歡在海邊抓魚和螃蟹,找海星,撿彩色的石頭,我還收集了許多中國的郵票。記憶中青島有一個大體育場,不過沒有中國人踢足球,現在我知道,青島有一隻很棒的足球隊。
楊金:11月你來青島時,讓我們見見面好嗎?我想請你喝青島啤酒。
詹姆斯:我當然要見你這位可愛的中國男孩。說起青島啤酒,我的酒櫥裡現在就有一些。
楊金:我們的談話明天會刊登在《青島早報》上,你介意嗎?
詹姆斯:當然不會,請你為我保存好這份報紙,我會當作珍貴的留念。(王東升整理)
詹姆斯的來信原文如下:
尊敬的先生:
一生中,我有預謀地只偷過一樣東西:一顆龍牙,是從一隻源於中國東北的張著大嘴的龍的口中拔出來的。自然,這條龍不是活的,而是僵硬地、被固定地展示在著名的啤酒之鄉---青島前海水族館的低矮架子上。5歲的我用稚嫩的手指使勁地向外拽著龍牙,年長我5歲的姐姐瓊在替我望風。我們不是怕水族館的守衛人員(他們早就逃走了),我們是擔心日本兵先頭部隊的到來。數百日本兵正行進在青島街道上,準備掐斷青島的咽喉,榨干青島的財富,破壞青島人安寧的生活。
逃離青島前拔下龍牙
我知道我當時做了件錯事。不僅錯在我偷了龍牙--這麼多年我還一直保持著童年時對龍牙的那種渴望和佔有的慾望。我更錯在當時我應該乖乖地待在父親安置我的地方,--「福慶號」的甲板上,這隻兩側塗著英國國旗的鏽跡斑斑的船,是當時我們躲避日軍轟炸的惟一屏障。然而,父親剛一轉身,我便飛快地沿著跳板跑下了船,身後跟著我的姐姐瓊。
姐姐幾天前告訴我,我們將要去英國。對我們來說,英國是個遙遠的、住著連中國話都不會說的野蠻人的可怕地方。那里根本不可能有龍牙,我想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。終於,我將龍牙拔出來了。瓊拉起我的手,我們跑過滿地是腐爛食物和老鼠的街道,跑向我們的船。父親在船上幾近瘋狂,正在威脅船長:如果他下令開船的話就找英國部隊逮捕他。岸邊的大人抓起我們,責罵著我們,將我們扔向已離岸的船。終於,我們安全站到了甲板上。
當「福慶號」開始在海上逐浪行進時,日本的先頭步兵到達了碼頭,包圍了碼頭上送行的人們,這些人後來的命運是用血寫成的。
童年好友淪落魔掌
事情發生在20世紀30年代末,我作為英國公民而享有的權利使我的安全得到了保障。
不過,偷龍牙一事在此後60多年的歲月裡成了我生活的一塊兒陰影。不僅僅是因為我拿了本不該屬於我的東西,也不是因為長大後瓊告訴我那根本不是龍牙,而是一顆鱷魚牙(不過我不是很相信她的話)。
真正讓我內疚的是,因為我的年幼貪心,差點將我和我的家人置於日軍的魔掌下。伴隨著這種內疚的是內心裏對我童年好友最終命運的不平靜,他們無法像我這樣逃離日軍,但卻勇敢地站在碼頭目送我們逃往自由。逃離青島後,我在繼續享受我的生活,而相比我更應得到自由的他們,卻在日本人的統治下過著奴隸的生活。我因無知而差點將我的一家置於危險境地,這種過錯更應讓我受到懲罰,而不是他們。這種內疚一直在我心裏埋了60多年,最終都體現在了這顆小小的龍牙(或鱷魚牙)上。
我要親手交還龍牙
姐姐去世前敦促我將龍牙還回青島,還回它原來的地方,以彌補我的過錯。因此,在我70歲的時候,我要重遊兒時待過的地方,包中藏著我5歲時那個珍貴的「戰利品」。我將重回青島,再次沿著前海那條路步行到水族館,親手將龍牙交還給水族館的工作人員,並將為我兒時的行為真誠道歉,接受他們提出的任何懲罰。我還將去長眠著我兒時朋友的墓地看看,去我們小時候禮拜的德國教堂。在那裡,我將哀悼那些沒有像我們一樣登上「福慶號」,而因此走向死亡的人們。
也許從此,我的心就會安寧了。
你忠實的詹姆斯.阿.吉爾曼
馬可.波羅國際研究委員會總裁